梅花运动服经典国货沉浮录

2015-10-27 17:07   作者:网络   出处:网络    

  导读: 2009年10月,天津南开区,南泥湾路。相比四周洗浴店、饺子馆花花绿绿的店招,天津市针织运动衣厂(下简称梅花厂)经销部的蓝白色招牌,在阳光下更显老旧。 你或许很难想象,这排绵延数百米的临街铺面,全是由一家工厂的围墙改建而成的。昔日的 中国 运动服装开

  2009年10月,天津南开区,南泥湾路。相比四周洗浴店、饺子馆花花绿绿的店招,天津市针织运动衣厂(下简称梅花厂)经销部的蓝白色招牌,在阳光下更显老旧。

  你或许很难想象,这排绵延数百米的临街铺面,全是由一家工厂的围墙改建而成的。昔日的中国运动服装开山鼻祖,如今却沦落到依靠出租车间,以及想方设法改建门面来聊以度日。

  在那间不到50平米的梅花经销部,销售区和厨房被一道塑料门帘简单隔开。54岁的于三羊站在玻璃柜台前,将为数不多的蓝背心、运动服一一展开,再小心翼翼地挂上展示架。这样的动作于三羊天天重复,虽然每月销售额从未超过500块,可他依旧干得一丝不苟。

  于三羊已经在梅花干了37年了。如今他的经销部门前冷落,而互联网上关于梅花的怀旧潮却热得离谱。北京、上海的潮流青年们将这种小时候穿过的运动衫追捧为新时尚,“潮人”们甚至穿着梅花不远千里来天津“怀旧”,只不过,他们几乎都要遭遇于三羊的“当头一棒”——你们身上的“梅花”,是假的。

  原来,运动衣厂早在十年前,便已经停止生产梅花,转而生产保暖内衣。即便是于三羊经销部里卖的,也全都是当年的库存。而那些微微泛黄的塑料包装袋,竟然还是40年前的……

  青春得志而晚景凄凉,这一切实在是恍然如梦。

  试问天下 谁比梅花

  1972年秋天,电影《泥人张》里的男主角于三羊,面临着人生的两种选择:一是继续拍电影,争取有朝一日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;二是通过熟人的关系,进入当时火爆得不行的梅花厂搞销售。

  于三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道路。即使多年后的今天,他和妻子每个月的收入加在一块只有1000多元(厂里负责上养老保险,但于三羊还有三年才能办理退休拿到退休工资),但当记者问及他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时,于三羊依旧不假思索地说不。

  老一辈梅花人怀揣着工人阶级的自豪感,饱尝计划经济的红利,更重要的是,他们眼中的梅花并非一件简单的服装,而是中国精神的一种象征:许海峰穿着它领取中国人的第一块奥运金牌;郎平穿着它叱咤排坛;甚至连朝鲜代表队也穿着梅花出现在1990年的北京亚运会……

  置身这种巨大的光环,就好比就职于今天的苹果、微软,梅花人自然风光无限。

 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后,梅花迎来企业史上最鼎盛的十年。职工达1500多人, 年产值保持在一个亿左右,仅福利分房厂里就分了三次,全厂60%的工人都分到了房子。“单元房位于天津市最繁华的地带,周围住的全是市里的大领导。”

  在那个激情澎湃的年月,几乎每个梅花人心中都有这样的意识:梅花不单是天津的梅花,更是全国人民的梅花,只要中国人还要穿运动服,那么,“国家是不会让它垮掉的。”

  几招臭棋 霜打梅花

  梅花俨然成了天津工业的一个符号,一面旗帜。然而但凡具备符号意义的国企,在那个时期往往会在上级部门的干预下,履行它的社会职能——兼并当地亏损企业。可惜这种充满包办意味的“拉郎配”,几乎都以悲剧告终。而梅花即将迎娶的新娘,是和它八竿子打不着的渔网厂。

  很长一段时间里,梅花在计划经济的护佑下一骑绝尘,国内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同样享受了这种护佑的上海三枪和青岛蓝天。然而,随着耐克、阿迪分别于1982年和1997年抢滩中国,“上青天”一统天下的局面骤然作古。一个足以反映攻守双方态势演变的代表性事件,发生在1987年。

  1987年的广州全运会,赛场周边五花八门的广告牌以及年轻模特身披的广告绶带,让中国体育服装产业第一次有了浓浓的市场味。梅花牌拿出100多万元赞助全国所有运动队的参赛服,即便当时的梅花如日中天,却依旧吃力。而耐克不仅免费提供训练服,还一掷千金赞助运动队的训练、生活费用。这种豪气干云的赞助手段背后,耐克在中国影响力扶摇直上。

  梅花的对手不仅仅是耐克,一些本土民企也开始群体性发力,晋江军团和广东军团破壳而出,为梅花的最终衰败埋下伏笔。一个值得玩味的故事发生在1988年,刚刚从汉城奥运会上退役的李宁来到天津,提出让梅花厂为李宁牌代工。只不过,要想一个高高在上的国企为民企贴牌,在当年无异于天方夜谭,李宁败兴而归。

  然而三年后,事情却有了惊人的续写。

  梅花厂厂长李钜泽突然辞职,而他辞职后的下一站,正是远在广东的李宁运动服装公司总经理。厂长出走,引起整个“梅花厂”的剧烈震荡。而这种震荡,不单是因为少了一个厂长,更多还是对自己“国企信仰”的冲击。当时,全针织运动衣厂工资最高的是一位八级钳工,省吃俭用多年终于成了全厂第一个“万元户”,这个纪录在厂内外传了好久。但“李宁从香港请的设计师,年薪起价便是十几万元。你说这不是一种讽刺吗?”

  曙光初显 再遭重击

  李钜泽的接任者王群励,至今仍执掌着企业帅印。只是相比历任梅花厂长,今年已58岁的他身上更突出的特质,应该是悲情。

  1994年,其宣布暂停生产梅花运动服,转而进军在当时尚属新生事物的保暖内衣。这种名为费米利的保暖内衣一年后受到了市场认同,一年两季订货会生产量上去了,职工们的信心也恢复了。除此之外,梅花还准备与意大利人合作上马一个服装助剂项目,这种可以让涤纶产生羊毛质感的助剂,同样也被视为梅花打赢翻身仗的助推剂。

  然而恰恰就在王式改革最为关键的时刻,梅花再度风云突变。

  助剂项目紧急叫停,保暖内衣不温不火,厂里开始减员增效,职工大批下岗。发工资的时间变得很不固定,再后来,每当有发工资的消息传来,厂里都像过节一样,大家奔走相告,心里却分外酸楚!

  更让一些老梅花人痛心的是,两年时间,他们从德国、日本引进的设备被卖了三分之二。“这些可是上世纪80年代初进口的设备,当年就花了1000多万元,整个北方就只有梅花一家有。”除此之外,厂区北面三层楼将近上万平方米的仓库也基本被卖空了。“那时候发不出工资,工人开始闹,东亚于是把梅花运动服拿到厂门口堆着卖,五块钱一套。然后就用这个钱来发工资。”

  1998年底,梅花已经奄奄一息。那些有门道的年轻人要么转行,要么被南方的民企高薪挖去,剩下没走的,多半是冲着国企的牌子想熬到退休了事。而东亚显然也被这副烂摊子消磨得筋疲力尽,最终选择了退出。

  更何况,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豪情壮志?一个企业又能有多少卷土重来的战机?梅花错过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,它衰败了。

  十年艰难 回天无力

  2009年10月的一天,记者来到位于南泥湾路的梅花厂区,将近120亩的厂房依旧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末的模样。车间里挂着一幅白底红字的纸质标语,上面写着“把握形势,迎接市场挑战”,木壳的空调挂机无声地倾诉着过往的辉煌,而在车间外,一只小狗正在马路上肆意游荡。

  120多亩的梅花厂此刻更像是一个袖珍的“工业园”,诸如“腾飞服装公司”、“仕嘉服装公司”等十多家不同名头的小公司散落其间。这些公司有的从外贸公司接单做代工,有的则给天津的各大中小学校做校服。这些公司的掌门人,大都是原针织运动衣厂的员工。从2001年到今天,梅花厂以承包车间和出租厂房的方式艰难生存着。

  只是年轻人们没有想到的是,他们今天能买到的梅花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梅花。

  对于那些侵权使用梅花商标的企业,何光萤曾酝酿过一次打假,但被于三羊和李梦强拦住了。“第一是没钱,出去打假打官司至少得花十几万吧,再说人家仿冒你梅花至少还能让消费者想起这个品牌,从这角度上我们还得感谢人家!”

  这真是一朵带刺的梅花。对于那些将一生都奉献给运动衣厂的老职工来说,他们此刻痛心的不单是收入,更多还有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品牌的感情。那是一种穿越在青春得志与晚景凄凉间的真正失落。

  可叹的是,近五年来这个霓虹灯再也没有亮过,而烟囱也早已不再是天津的最高建筑了。

  就在记者即将离开梅花的时候,于三羊从他的玻璃柜台里取出一件梅花运动衫,“这是这个款式的最后一件库存了,再也没有了……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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